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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生命的出路(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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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有好多王府改建成的博物館,例如洪秀全居住的天王府就變成了太平天國博物館。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出身不低,他曾經好幾次進到過皇宮裏面參加活動,對於中國樣式的王府,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驚艷。和看著就古舊的建築相比,倒是前王府之外的整座南京城給俄國青年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當然,前王府內部震動這些俄國青年的內容自然也是有的。博物館裏面大量內容詳實的歷史介紹以及各種物品展示,讓這幫年輕人對宏大的中國革命的前奏曲有了極為直接的接觸。

從金田起義開始,極少數的人變成了上萬人。在廣西艱苦卓絕的戰鬥之後,韋澤加入的太平軍如同出欄猛虎般開始縱橫長江流域。上萬人很快就變成了十萬人,韋澤一個月內行軍上公裏,神兵天降般抵達南京城下。太平軍攻克南京後又變成了幾十萬人,那時候擁有東王楊秀清、翼王石達開、齊王韋澤等名將在內的太平天國蒸蒸日上,眼看就要席卷天下。

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和他的年輕同志們有些目眩神迷的看著有關韋澤的介紹,1853年到1855年是太平軍的全盛期,韋澤在他20歲到22歲之間,以方面軍司令的身份立下了赫赫戰功。這名偉大的統帥以一己之力對抗了滿清絕大多數主力部隊,並且不斷獲得勝利。

外部壓力降低,內部矛盾就隨之膨脹,天王洪秀全與東王楊秀清之間的火並葬送了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對東王麾下頭號戰將韋澤實施了暗殺,但是前去岳父家過夜的韋澤躲過一劫,隨即收編了被強行編入東王麾下的前部隊,沖出南京。

看到韋澤坐擁當時太平天國規模最大實力最強的野戰軍,在僥幸從暗殺中逃出性命之後並沒有立刻反戈一擊,而是選擇與太平天國恩斷義絕,帶領部隊和革命群眾一起南下。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感覺完全不能理解,太平天國所有野戰軍加起來也不是齊王韋澤麾下四萬精銳的對手。當時其他野戰軍距離到天京城都有六到十天的路程,而韋澤的全部部隊只用兩天就能抵達南京城下。而韋澤的選擇卻讓他登上至尊寶座的時間向後推遲了至少五年。如此偉大的人物竟然因為感情而做出了如此的讓步,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覺得很是意外。

繼續向下看,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心中韋澤的形象完全被顛覆。在歐洲的宣傳中,韋澤是一個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軍事獨裁者,然而事實證明韋澤從來沒有對之前的戰友舉起過屠刀。即便太平天國曾經試圖暗殺韋澤,但是韋澤卻沒有對太平天國進行屠殺與清算,唯一的軍事行動也是在太平天國繼承人幼天王洪天富貴投奔了民朝,石達開等人跑去大西北建立國家之後的事情。而且戰爭只打了很短時間,所有太平天國被俘的將領們都沒有被清洗。幾十年過去了,有些人自然死亡,還有很大一票人依舊活蹦亂跳的活著呢。這樣的一個韋澤哪裏是暴君,他分明是胸懷寬闊的仁君。

心滿意足的從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出來,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嘆道:“有這樣的領袖,怪不得光覆軍能夠越戰越強,越來人越多。”

“不。如果事情完全如博物館所講,韋澤的軍隊大概是越來越少才對,那些追隨韋澤的人不可能越來越多。”年輕的“教授”提出了不同意見。

“為何這麽講?”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等人有些不解。

“因為……我只是覺得韋澤陛下的做法好像有更深的想法在裏面。”年輕的“教授”即便很直覺的認為事情肯定沒有這麽簡單,卻找不出理由所在。

就在其他革命青年準備反駁教授說法的時候,亞歷山大·烏裏揚諾夫擺擺手,“這個其實不重要,我相信我們的同志不會鬧出自相殘殺的事情。但是中國人民參與革命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他們從廣西離開的時候只有上萬的戰鬥部隊,卻在幾年裏面膨脹到了幾十萬人。太平天國到底有何等的號召力,讓這麽多中國人民願意追隨他們。只要找出這個關鍵,就能找出革命的要點。如果能有幾十萬俄國人民投入戰爭,我相信我們就能獲得勝利。”

是什麽讓人民投入革命,這是革命的根本性問題。不僅來自俄國的年輕革命者們感到困惑,甚至恩叔這樣的唯物主義者也不得不對中國革命感到讚嘆。在北京,恩叔最終還是決定收拾行李回歐洲去。恩叔不是個奢侈浪費的人,就他本人的行李其實很少,收拾起來也非常簡單。

韋澤並不想讓恩叔走,卻也沒辦法阻攔。恩叔倒是很看得開,他對韋澤笑道:“閣下,到了中國這一趟,我認為革命一定會成功,雖然革命的過程遠比我想象的覆雜。而革命爆發的理由其實比我想象的更簡單。中國人民求生存,求活路,所以能夠不顧一切的投入革命當中。而你這樣的領導者響應了革命的號召,兩者的結合完成了革命的偉業。”

韋澤可沒有因為恩叔的稱讚而感到高興,他遺憾地說道:“恩先生,像您這樣的人才很少,特別是能夠以自身的思維模式提供給我們思路與思維方式幫助的人就更少。歐洲畢竟已經工業國,指望歐洲爆發革命的可能很低。您在民朝的作用遠比在歐洲要大的多。”

恩叔看得出韋澤的慰留之意,他笑道:“感謝閣下能夠這樣的看重我。不過閣下對於歐洲沒有任何感情,尤其是沒有革命感情,而我對歐洲有非常深厚的感情。歐洲的革命發展不如民朝,所以我才更要回到歐洲去,推動歐洲革命的前進。”

“工業化時代的造反非常困難,哪怕僅僅要完成土地革命,都必然會在歐洲爆發慘烈的內戰。恩先生,無產階級的力量很弱,而各種小私有者的數量大概比無產階級還多很多。我們討論過,馬叔所講的共產主義時代,無產階級可不是被迫無產階級,而是社會發展到私有制根本沒有效率,那時候大家是心甘情願的放棄私有的資產,選擇了公有制。那樣的未來無產階級和現在被迫變成無產階級的民眾根本不是一回事。只要資產階級稍微宣傳一下,甚至不需要資產階級的宣傳,那些擁有小塊土地,擁有一點點房產,擁有一個小店鋪的小資產者大概就會蜂擁而起去攻擊宣傳公有制的革命者……”韋澤繼續苦勸。他原本位面的新中國完成了人類歷史上空前的革命,舊世界被徹底粉碎,公有制通過宣傳與實踐在新中國有深厚的基礎。即便如此,走資派們的反攻依舊讓這樣的制度一次次的面對危機。如果不是因為偉大的社會運動讓“公有制”和“勞動人民是國家的主人”等理念被人民大眾接受與相信的話,大概新中國的公有制不會比蘇聯好到哪裏。

恩叔很少見的打斷了韋澤的話,“閣下,我明白的。你所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因為您引領的制度在民朝占據了主導地位,所以民朝的公有制和國有制能夠如此有效的運作。正是看到了這樣的社會主義制度能夠正常運行,所以我才希望能夠回到歐洲去,讓歐洲的革命者們能夠更理解在中國到底發生了什麽。當然,如果閣下能夠在更早的時候對歐洲的革命進行指導,大概我就可以留在中國而不是回到歐洲。”

聽恩叔在最後對自己進行了些抨擊,韋澤只能苦笑。蘇聯輸出革命的結果讓韋澤對這樣的輸出沒什麽興趣。“我們的王八蛋還是王八蛋”,韋澤相信這樣的判斷。韋澤認為鄧天尊一生最精妙的決定不是懷仁堂,而是在八八之後把那幫渣渣送出國去。

如果把那幫渣渣處決掉,只會人為的制造出一幫“烈士”。把渣渣們送出去之後,渣渣的本性就會暴露。有些人可以在長期內欺騙一部分人,有些人可以短期內欺騙所有人。但是欺騙就是欺騙,從來沒有人能夠長期的欺騙所有人。那些海外的渣渣就成了最好的反例,向中國人民證明了許多東西。

此時的民朝本身已經是一個世界,韋澤覺得即便民朝擁有20億人,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至於英國與歐洲還有南美的存在,則是不同類型的國家案例,能夠向未來的中國人民證明很多很多他們現在不會相信也沒有興趣去理解的東西。既然歐洲在韋澤的眼中只是某種試驗用白老鼠,他自然沒有興趣去推動整個歐洲的革命。即便知道只有切膚之痛才有可能讓人民進步,但是韋澤還是不太忍心讓民朝的人民接受那麽強大的痛苦。

我真的是沒有國際主義精神。韋澤給自己做了個評價。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初心,韋澤也不再勸說恩叔留在民朝。而且韋澤還非常功利的考慮,也許有機會從恩叔回歐洲後有可能遭到的迫害中尋找出教育民朝人民的案例。

恩叔完全沒想到韋澤居然能功利實用到如此地步,見到韋澤不再勸說,恩叔嘆道:“只有來了中國之後,我才明白中國人民到底經受了什麽樣的痛苦。而且我原本還擔心閣下會成為一個反動者,但是現在看這是我多慮了。哪怕閣下是為了自己,也會把革命繼續推動下去。”

“中國人民經歷了巨大的痛苦,所以他們才會接受徹底摧毀土地私有制,建立起土地國有制的新制度。恩先生,您在歐洲的宣傳就面對這樣的困境。歐洲的人民大概是不太可能接受公有制的,他們對公有制的看法大概就是共產共妻。”韋澤半玩笑地說道。

“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中國的事業還在繼續,在歐洲國家走不下去的時候,就一定會選擇一個全新的可行制度。閣下,我倒是認為您不要太小看歐洲的人民。在分辨是非上,他們未必就不如民朝的人民。”恩叔忍不住給歐洲人民做了些辯解。

把恩叔送上船,目送恩叔離開天津碼頭。韋澤長長的嘆了口氣。恩叔可以對歐洲人民有充足的信心,可韋澤從自己的經驗中得出的看法是,歐洲人民不靠譜。窮困到無法堅持的時候,歐洲人民去搞法西斯。有錢但是政治上被封閉的時候,歐洲人民去搞高福利和白左的聖母把戲。在韋澤的時空裏面,一百多年來歐洲人民除了互相殺戮、飲鴆止渴以及引頸就戮之外,貌似歐洲就沒做出過什麽像樣的決定。更不用說現在沒了美國,大英帝國的力量更強,能夠以數倍之力在歐洲這個大坑裏面玩命攪拌。

當韋澤想起大英帝國的時候,大英帝國已經連續第12個月談論著韋澤。在中美戰爭的最後撈取到如此巨大的好處,大英帝國倒也沒有特別的意外。歷史上大英帝國就以韌性著稱,而堅持到最後的人總是能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撿到寶物,至少也能如烏鴉一樣飽餐腐肉。

在南部非洲的戰局讓大英帝國看透了本國陸軍的腐朽和僵化,這已經不是一支能夠對付現代戰爭的陸軍,但是這支陸軍卻拿回了北美非常重要的新英格蘭以及更南的一些地區。現在的新加拿大的面積有將四百多萬平方公裏,核心的富饒地區有大約一百五十萬平方公裏。要知道大不列顛島面積也不過20萬平方公裏,還有一個蘇格蘭與英格蘭並存。

“請女皇陛下盡早決定遷都日期。”殖民部大臣塞西爾·羅得斯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的說起這個問題。

如果是中國外交人員聽到這個問題,反應一定會非常激烈。印度女皇不在印度在英國,這本來已經是很搞笑的事情,如果印度女皇兼英國國王不在英國而是在北美,除了爆笑之外大概也沒有別的選擇。

首相大人覺得塞西爾·羅得斯部長態度未免太直白,所以他白了殖民部部長一眼,低頭說道:“還請女皇能夠盡早蒞臨加拿大,並且宣布加拿大重新變成大英帝國行省的消息。”

聽了這意思相同但是大為委婉的話,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立刻覺得自己有些關心則亂。印度女皇維多利亞1819年出生,今年已經73歲。普通的老人在這年頭能完全靠自己出門行走已經是不錯的事情,讓女皇渡過幾千公裏的北大西洋,的確有些強人所難的味道。

“諸卿稍安勿躁。”說話的時候,維多利亞女皇肥胖臉上下垂的肉都在微微哆嗦。這不是因為恐懼不安或者身體不適,單純是因為老了,肉松弛。

“即便是遷都,也要先確定到底讓誰留下來。大英帝國不能讓英格蘭唱起空城計。”女皇說著看似很有道理的話。

“是!”首相大人立刻表示讚同。

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恭謹的低下頭,但是他其實並不認同這話。這話雖然貌似正確,實際上幾乎是屁話。保衛英格蘭的不是陸軍而是皇家海軍,保衛加拿大的則是陸軍而不是海軍。趁著現在趕緊派遣陸軍控制新並入英國的國土,海軍用來保衛海上的航線。對於中國人,塞西爾·羅得斯倒是懶得去想那麽多。民朝的皇帝對英國有種難以形容的好感,難道此時不該借著這個時機把大量缺乏生產資料的英國民眾移居到北美,讓大家可勁生娃麽?

“我們先派遣100萬人到北美去。”印度女皇維多利亞終於發表了還算是比較認真地說道。

而這樣的做法讓殖民部部長塞西爾·羅得斯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為了此事謀劃了幾十年,其中的關節自然都考慮的很清楚,見到印度女皇又提出了這麽一個看著進步實際上比狗屁糟糕百倍的決定,他再也忍不住,慨然說道:“陛下。還是請您先啟程去北美。如果您在北美,大英帝國的臣民才會認為北美是大英帝國的核心。如果您不在北美的話,大英帝國的臣民只會和以前一樣,認為北美不過是個蠻荒的殖民地。特別是在美國被中國消滅的現在,大英帝國的臣民對於北美的好感非常低。”

大英帝國的殖民大臣對於殖民問題非常清楚,大英帝國的首相也基本不是白給的,對於塞西爾·羅得斯這番豁出去的言論,他心裏面苦笑。忠君愛國到根本不在乎國王的好惡,首相大人對於塞西爾·羅得斯甚至生出一些敬意來。但是國王們對自己可從來都保護的無比完備,在這個世界還在世的國王中,曾經沖殺在第一線出生入死的只有民朝皇帝一人。

“咳!”女皇陛下幹咳一聲,“這件事……再議。今天就到這裏。”

女皇下令散會,大家就必須得散會。首相與殖民大臣走到宮廷門口分別回家的時候,大家只是簡單的握了握手。殖民大臣塞西爾·羅得斯眼中有焦慮,首相大人眼中有幾乎無法察覺的焦慮。不管是皇帝或者大臣,每個人的時間都一樣。從新英格蘭各州請求加入加拿大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二個月。這十二個月裏面看似發生了許多事情,英國自己其實沒有太多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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